漠北，天灰蒙蒙的，西边夕阳处也仅剩下一抹令人狐疑的昏黄色调，刮来的风已经莫名带着寒意。

一行骑士从荒原上逶迤而来，旗手所握着的旗帜已经带了残缺，甚至还有血污的痕迹。

为首的裴玉明衣甲晦暗，脸上蒙着一块黑巾，手中的长刀也已砍出缺口，尚还存留几分新鲜的血滴缓缓顺着刀尖滴落到沙土之中。

风声带着呜咽，吹拂着看似平整展开的土地，而马蹄所踏下的地面以下，却已经十分坚硬，渐成冻土。

裴玉明沉默地赶着路，拿刀的左手缠满了粗粝的布条，同样渗透着鲜血。

蓦的，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身体落地声，随后是军士的惊呼

“小六子！快！快扶他起来！”

裴玉明迅疾地回身下马，赶在所有人之前救起了小六子。他扯下遮脸的黑巾，一口白气顿时从口中溢出，这漠北的天气，真是冷得令人心寒。

裴玉明看着难掩疲惫的所有军士，摆了摆手

“寻找避风处，暂时歇息！”

“是！先锋官！”

命令很快传递下去，这一行不过十余人的小队伍很快找了一块相对避风的位置停了下来。

荒原上已经看不见有草木植株，所有军士都从自己口粮中拿出一些来递送到自己的军马口中——在这种严峻的环境之中，如果没有战马的协助，所有人都不必考虑活着回去的事情了。

裴玉明挎刀而立，看着自己所率领的所有下属，每一张或年长，或年轻的面庞，沉默了好一会儿，才微笑着低声问道

“若是马革裹尸，你们悔吗？”

人群静了一会儿，直到有人嘿嘿地笑了出来

“若是真死在这儿了，倒也不错！天地宽敞，够爷爷我折腾的！”

“哈哈！说得好！反正老胡我也就是一条烂命！若是真跟世子爷您一起战死了，想必无人敢吞掉爷爷的抚恤金，到时候家里的老人孩子就不愁了！哈哈，这么一算，可是一点儿不亏啊！”

“没错，不亏，哈哈！”

裴玉明看着他们，慢慢地笑了起来，胸腔震动着，声音越来越响亮

“哈哈哈！说得好！人生如此，确然不亏！放心，我，裴玉明，必定能带大家闯过这一关！”

他双目灼灼，仿佛体力和心力瞬间都恢复到了巅峰

“虽然援军迟迟不至，但只要我们齐心合力，就一定能找到回去的路……”

话音未落，就见一个军士蓦的将耳朵趴在了荒漠上，竖手指在唇边示意大家噤声。

裴玉明紧紧地盯着他，就见他听了一会儿，神色严峻地抬起头来

“东北方向，来了骑兵！”

众人面面相觑，同时站了起来，默不作声地整理着手中的武器。

裴玉明吸了口气，将蒙面黑巾拉到自己面上罩住，一双眼睛亮得瘆人

“各位同袍，裴玉明，今生有幸！我们来世再会！”

“来世再会！”

“来世再会！”

一瞬间，这支小小的骑兵队已经整队完毕，每个人都散发出一股历经沙场沉淀的肃杀之气！

…………

津南城，方沁湄的工房内，方嫂子神色镇重地拿出了以手帕包裹着的物事，递向方沁湄

“这便是为娘在治玉工具中拆解出来的……”

方沁湄才要伸手去接，就听窗外猛然传来一声厉喝，随后，是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！

一股凌人的杀气陡然笼罩了整个方家小院！

方嫂子一惊之下，本能地一缩手，将物件儿拿了回来，往自己怀中一塞

“外头这是怎么了？！”

方沁湄疾步走到窗边，轻轻推开半扇窗户，向外看去，眼睛瞬间瞪大了！

院子里不知何时